清晨6点半，普通的一天。第一列由上海开往南京的和谐号动车组呼啸而过，划过初初苏醒的长三角。南京大学环境学院毕军教授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当天的工作日程，这一天日程表上出现几个不同的城市，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长途旅行不仅成为他休息的时间，也成为他工作与思考的时间。

 

    飞驰的动车组，窗外是一块块规划齐整、高标准基础设施的工业用地，正是遍布苏南大地、连绵成片的工业园。时光回转到六年前。那时候，长三角通过县域经济的十年高速发展超过珠三角成为区域发展的领头羊。与此同时，日益严峻的资源环境压力已经成为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制约因素。面对着国家提出的“科学发展观”的新战略，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如何促进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成为摆在江苏等地方政府面前的新问题。

 

    这一年是2002年。毕军作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他决定从美国回国发展。“我喜欢挑战性的工作，更好地发展自己的事业，为自己国家的环保事业做点事情。”他后来解释说。高速发展、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中国，的确需要人才，需要大量有识之士参与建设。投身到中国的发展事业中去，同时开创自己的事业，成为很多留学归国人员的梦想。毕军选择回到自己的母校、位于长三角的南京大学。他希望成为一名好教授，做好学问，培养好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但是，作为一名环境管理与政策的研究者，他不愿意仅仅埋首于高校象牙塔，决心以学识参与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实践。

   

         

    作为一名归国学者，他坚信一个人的成功不是来自于学校及外部环境提供的所谓优越条件，而是在于自己的理念和付出能否得到社会的认可。带领着四个人组成的课题组，一个博士生、两个硕士生、一个本科生，毕军教授开始了他实现梦想的征程。十分幸运的是，在我国循环经济刚刚起步的时候，他应用自己在国外掌握的研究动态及经验，回国仅仅2个月，就和清华大学的教授合作投标获得江苏省循环经济规划项目。以此为起点，在循环经济和产业生态学领域，迅速成为我国这一领域的主要学者。他领衔编制的苏州工业园循环经济及生态工业园规划得到了包括6位院士组成的专家组的一致好评，苏州工业园也成为我国第一批国家生态工业园区建设示范园区。2008年初，当苏州工业园成为我国首批三家国家级生态工业园称号的时候，那种喜悦对他来说是不言而喻的。从2003年起，他的课题组先后完成了近10个生态工业园、生态市、循环经济的规划，有力地参与并支持了科学发展观在各地的具体实践。更为重要的是，2006年，作为一名理工科院系的教授，获得了全国为数不多的、文科最高级别研究课题社科重大招标项目，在这一具有战略性意义的课题中，他和他的同事们将进一步探索我国循环经济发展的创新之路。

 

    以学术参与现实是毕军教授的梦想。然而，梦想与现实有多远？课题组的“元老”们回忆起当年刚刚创业的情形。五个成员，挤在南京大学科学楼8楼朝北的一个小小办公室里。冬天天冷，窗户却关不严，没有空调，唯一用作取暖的物品是一个小油町。但是回忆起来那时候却非常幸福，因为那时候大家能忘记一切外界的纷扰，共同讨论每个项目的细节。知识和技能，对实践的认识，都在迅速地积累与提高。每忆及此，大家都会有所感念。

   

       

    过去六年，面对各种各样的变化，毕军教授一直紧紧围绕自己的三个研究方向开展研究和社会实践，成为这三个领域全国乃至国际上知名的学者。除了循环经济研究，环境风险分析与管理一直是他钟爱的领域。他在已故的著名的环境学家王华东先生和章申院士的指导下，早在十五年前就开始了环境风险的研究。遗憾的是，该领域的研究在中国长期不被重视处于停滞状态。当2005年11月，松花江污染事件发生而几乎所有的风险预防和应急措施失败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遗憾和焦虑，因为他10多年前在博士论文里提出的思想如果有三分之一得到应用，整个事件也会减少很多的损失。因此，当科技部及时启动863重大项目研发重大环境污染事件应急技术的时候，他全身心投入到项目设计中，在项目设计的两年中，他平均每个月要在北京和南京之间四到五个来回，最频繁的时候八天来回四次。如今，南京大学是该重大项目总体专家组办公室的所在地，毕军教授作为重大项目总体专家组副组长和办公室主任，全力支持科技部以及总体专家组组长的工作。他的梦想是，三年后在全国各地专家的共同努力下，如果再有类似松花江事件的出现，我们的政府和专家不再束手无策。

 

    除了“循环经济”和“环境风险”这两个相对较新的领域，毕军教授长期以来一直从事环境政策的研究和实践，特别是在资源有偿使用、排污交易等领域进行了探索性的研究工作。排污权有偿使用和排污权交易是通过市场手段配置、保护环境资源的重要经济政策之一。其主要思想是在“总量控制”前提下，政府将排污权有偿出让给排污者，形成一级市场，并允许排污权在二级市场上进行交易。由此，企业将在利益驱动下减少污染物排放，同时企业成本将真实反映环保的要求。和中国环境规划院的同仁一起，经过近5年的研究，在各级环保部门支持下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由毕军教授负责设计的研究方案成为我国国家批准的第一个水污染物排污交易试点项目。2008年8月14日，财政部、环保部和江苏省政府联合在无锡市举行太湖流域主要水污染物排污权有偿使用和交易试点启动仪式。作为该项目的首席专家，他向与会专家及环境管理人员等汇报了项目的蓝图。今年11月，在毕军教授领衔组织下，中国环境规划院及南京大学将共同举办“排污交易国际研讨会”，届时将吸引国内外60余家单位，超过200人参与，成为我国迄今为止该领域最大的一次学术交流。

 

    制度的创新非常重要。但是制度要获得有效率的创新并非易事。单纯将国外的环境政策移植到中国并非最佳选择。毕军教授充分利用他在国内外工作取得的经验，在引进国外先进理念时，特别注重基层实践经验的积累。以长三角为研究基地，回国6年来，他深入到苏南等地区进行考察调研，从环境保护最基层的乡镇环保办到县区市环保局，再到各类工业园区、经济开发区及高新区，与第一线环保工作人员、不同类型的污染主体及公众进行广泛的交流，获取第一手的研究素材，这些实实在在的调研为毕军教授参与具有操作性的宏观政策设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与那些长期坐在高校的办公室里，做各种精巧的理论研究与政策设计的教授们不同，毕军长期积累的大量基层调研经验，使他具有高度的政策敏感性，能准确判断新举措或新型环境政策是否能够得到取得良好的效果。指导实践的理论从实践中来，在实践中检验，这正是他以学识参与现实的准则。

 

    作为一名环境管理与政策研究人员，他时刻不忘记为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具有建设性的咨询意见。他利用江苏省委决策咨询专家以及南京市社会经济发展咨询委员会委员的身份，为省市两级政府献计献策。同时，他也以一名致公党员和政协委员的身份，利用自己掌握的专业知识，撰写各种调研报告和政协提案，“关于实现两个率先进程中面临的环境风险和潜在对策的建议”被评为2006年度致公党江苏省优秀调研报告。他还参与第四届世界城市论坛南京宣言的起草，围绕科学发展观、循环经济、生态现代化、环境良治、环境风险管理等主题为各级各类人士开设讲座50余次。

 

    镜头再次切换到现实中来。上午10点，毕军教授来到了江苏省环保厅的6楼会议室，参加由厅长主持的长三角两省一市环境合作平台协议的修改协调会。由毕军教授主持的长三角区域环境合作平台研究既是一项科研任务，也是一项需要政治智慧的工作。在进行了两年多大量调研工作后，形成了可供两省一市领导签署的区域环境合作协议的草稿。此类与实践密切相关的科研工作一直是他十分重视的方面。在这些项目的研究过程中，毕军教授深深地认识到不同利益相关者紧密合作的必要性。由于环境问题的产生与解决涉及到